「親愛的遊客您好,歡迎來到本樂園,請先至入口處領取號碼牌,再至一到十個窗口依序填寫完問卷,即可順利入園,敬祝您有個幸福的一天,謝謝合作。」
我不知道我身處何處,耳邊響著樂園的廣播,我沿著人潮走動,來到了入口處。那裡聚集了一群女孩,不!裡頭還有無數個女人和婦人。
我無法解讀她們的眼神、表情和動作,那般空寂,無神,沒有知覺,突然心中的弦莫名抽動了一下。明明不解,可我卻清楚的感受到那股痛,洶湧在我心頭蔓延開來。我止不住淚,沒來由的宣洩...
一號窗口服務員好心地遞了張面紙,替我拭去失去控制潰堤的淚。他說風雨會停的,他說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流淚了。我淺笑,維持以往的禮貌,他吻去我最後一滴淚,我完成了第一份問卷。
「恭喜妳,小姐!妳已經辦妥了所有程序,現在妳可以準備進入樂園,在那之前,我想和妳核對一下,妳身旁的物件是否和你所填的資料相符...」
身高178公分...
體重72公斤....
一頭淺咖啡色短髮....
有著深邃眼窩....
高挺的鼻子....
薄薄的唇瓣...
「不,還少了右頰淺淺的小酒窩」
所有條件,符合她的擇偶條件。所有選項,皆是她丈夫的特質,接近完美男人
「好了,已修改完畢,好好享受屬於你們的兩人世界吧!」
入口處小姐,揮揮雙臂,目送我們離開。她嘴角泛著笑意,像是知情些什麼,但我沒有心思去理會。
屬於我的物品輕輕搭上了我的肩,收攏我在他的懷中,他左心的跳動在我耳邊規律的響起。有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,好久沒有這樣一個溫暖的胸膛收容我,好久沒有這樣一個深刻的存在感在我身旁。
我很想哭,可是此刻,我卻幸福得哭不出來。
我們來到了第一個遊樂設施,平生膽怯的我,竟然會出現在雲霄飛車上頭。我感到訝異,但這一幕卻感到好清晰─我和丈夫初次約會的地方─依稀記得,那雙手是自那時開始緊握住我的。
但曾幾何時,我的手早已空了,只剩冰涼。
我回神,他修長的五指緊扣著我僵硬的手,一股暖意傳入我微冷的指梢,他說他不會輕易鬆開我的手。
鈴聲開始作響, 列車緩緩啟動,我害怕,忐忑,僅僅抓牢唯一的依靠。深怕他也會隨著進入黑暗隧道,消失,不見,留我一人孤零零的。
下了列車,腦袋有些混沌,雙腳有些無力,我努力壓制腹中那股翻騰,努力想掩飾一切不舒服,不想給他添麻煩,但他仍然察覺了。他先臉色微微一變,苛責我的逞強,接著他蹲下身,站在我的前頭,輕輕將我揹起。
他說在他背上休息一會兒會舒服得多,我圈著他的脖子,倚著他結實的背。悄悄垂下眼眸,享用被呵護的蜜,那股婚後便失去的甜。
接著,我們玩了第二項設施,他孩子氣的央求要與我騎乘同一匹木馬,我好笑又欣喜,因為這個願望從前有個人嫌它太幼稚,而他卻替我達成了。
他坐在我身後,攬著我的腰,像個男孩一樣在我背後撒嬌,不時偷偷啄吻我,還悄悄在我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麼。
零距離的愛戀,讓我想永遠停留再這一刻,永遠不需要在面對清晨獨自醒來的孤寂。然而,木馬的音樂仍舊停止了。
倏忽,他拉著我狂奔,說要趕在樂園打烊之前完成我最後一個願望─乘著夜色一同坐在摩天輪裡談情說愛。我笑得好開心,感覺每一個我所許下的心願,他都會替我完成。
進了車廂,他將我的手牽起,我們佇立在中空玻璃上頭。我愣住,因為標語寫著禁止站立。好久以前開始,我不再冒險,不再挑戰,不再自由,不再飛翔,只聽從一個人的指揮,只繞著一個人公轉。為了一個人燃盡所有心力,最後仍然隕落,消失。
突然,他用力吻住我的唇,像在懲罰我的分心。我旋即會意,回以一個更深的吻,與他就此纏綿。
他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?他說他會天天像今天一樣給我幸福,他會永遠愛我如最初那般轟烈,他說他會一直在我身邊守護我。他還說了很多很多,並在我面前單膝下跪,拿出一枚許下諾言的戒指。
我好感動,雖然是老套的求婚,可是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浪漫。待我口中正欲說出”YES, I DO”時,摩天輪卻突然不再轉動了。就像灰姑娘童話裡頭一樣,十二點一到魔法就自動失效。四周一片漆黑,他不在了。
「滴答!滴答!」
我張開雙眼,牆上的咘穀鳥正好探出頭來,凌晨三點整,我從夢中驚醒。慌忙尋找他的身影,我還要將我的一生交給他。
但待手探到左邊床位時,卻只剩一片冰涼得刺骨的空氣。枕頭上僅有一張被我的淚浸濕而模糊字樣的離婚協議書。此刻,淚乾了!如一號服務員說的,我不會再哭泣了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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